2011年8月22日 星期一

振興陷入困境的地方產業,日本福井市這麼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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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為了振興陷入困境的地方產業,近年來日本國內各地展開各式各樣的計劃。其中,傳統工藝與著名設計師的合作方式,一時之間,廣獲媒體爭相報導,話題不斷;但是卻很少聽聞事業真正獲得成功的實例。究竟什麼是阻礙成功的原因呢?

  究竟應該採取哪種措施,才能真正活絡振興地方產業呢?「美味廚房」(Oishii Kitchen;おいしいキッチン)正是提供這個問題解答的良好實例。

  舞台是福井市。這個故事必須回溯到2002年。福井市終年氣候濕潤,自古纖維產業興盛,同時帶動生產纖維的機械工業與化學工業,多家傳統中小企業製造商擁有紮實的技術能力。可是,這些製造商幾乎都是中游產業,安逸於當個承包商,承包大型製造企業或商社的委託,純粹生產製造布料或零件,而非製造最終端產品。近年來,亞洲企業興起,擁有優厚的成本競爭能力,因此委託案件都紛紛外移,導致經營環境日漸惡化。

  讀這一段的時候,感覺就好像在描述台灣的中小企業。

  為了突破困境,順應當時福井市長的呼籲,「地區產業創造會議」成立,委託當地的年輕經營者,制訂活絡福井產業的政策。其中,擔任委員長的就是青年會議所副理事長的二口誠一郎。

  「福井的地區製造商,多半都是資深技術人員,個個像是手藝精湛的老師傅,擅長製造物品,但是卻不擅於開發和行銷商品。而且,企業之間的聯絡管道薄弱。但是,擁有優良技術的企業多不勝數,如果能夠充分發揮兩兩相乘的連橫效果,則成功可能性倍增。」

  於是,以「地區產業創造會議」為主導,開始與當地各家廠商合作,將福井生產的商品介紹到各個市場。案子就命名為「產品X」。「地區產業創造會議」運用各類媒體,像一般消費者徵求商品開發點子,然後挑選合適的地區廠商,結合技術,製成產品。例如以大豆製成的義式冰淇淋、教材用的和太鼓等,不少獨特的商品陸續問世。但是,銷路開拓卻走入死胡同。

  「商品橫跨各個領域,結果造成反效果。前往百貨公司或專門店洽商時,每個領域都只有單項商品,很難確保固定賣場,流通業者也不容易銷售。我終於瞭解開拓銷路真非易事。」

  二口深深領悟到創立品牌的必要性。只有單項商品無法做成生意。聯合區域企業的確是個良方,但是開發完成的商品,如果無法賣出,成效等於零。如果業績無法貢獻企業的收益,就無法產生新的稅收或人事雇用,也就無法活絡區域。這個極為簡單的道理,卻令二口深切體認知易行難。

  計劃只能在原地打轉。重新為計劃點亮明燈的是日本設計中心的紫牟田伸子,以及產品設計師酒井俊彥。

  2004年夏天,紫牟田接獲「地區產業創造會議」的聯絡,邀請她擔任審查員,選拔「產品X」消費者投稿的點子。

  「選拔會在東京都內的飯店舉行,在各種千奇百怪的點子中,『設計砧板』相當符合現實生活,大家討論打算商品化。委員會拜託我介紹設計師。但是,我認為只製作一塊砧板,實在毫無意義,應該要搭配製作菜刀等等的周邊商品。如果無法擬定策略性的商品企劃,選拔會再舉行個一千場、一萬場,也永遠無法活絡振興地區。因此,我向委員會表示,將會同設計師前往福井拜訪。」

  當時,紫牟田的腦海當中,早已浮現酒井俊彥的臉孔。

  「只有酒井先生能夠精準掌控這類商品開發。他的設計能力無可置喙;而且,無論面對任何人,他都直話直說。所以,我打算委託酒井先生……。」

  「紫牟田小姐當初邀我『一塊兒去福井大啖螃蟹吧』。」

  酒井回想當時笑道。他難以抵擋螃蟹的誘惑,第一次造訪福井。最初,對於這項計畫,酒井也是非常疑惑不解。

  「誠如紫牟田小姐所言,只是設計生產一塊砧板,毫無實質意義。無須我多做解釋,商品開發必須配合品牌打造、銷路開拓等商品銷售的統籌架構,否則計畫絕對無法順利進行。

  在這之前,地區產業振興計畫最後失敗的實例,酒井早已眼見耳聞太多。身為設計師,他非常堅持製作「能夠銷售的商品」。在這次的訪問行程中,他與市政府的負責人員以及各行各業的企業經營者,進行意見交流。每位人事都瞭解企業引進設計的意義。

  後來,二口帶領委員會成員與市政府官員拜訪酒井事務所,事務所位於東京澀谷區。雙方熱烈討論。

  最後,雙方總算獲得結論,決定朝著製作廚房用具的方向發展,打造廚房世界,而不是只有製作砧板。二口說道:

  「福井擁有自己住家的比率非常高,飲食文化生活也非常豐富。廚房用具或許適合這片豐饒的地區。廚房用具種類繁多,纖維、機械、金屬等各種製造廠商都能參與,還能促成企業之間的合作。」

  於是,主題決定是「廚房用具」。紫牟田擔任設計監製,酒井擔任設計總監。計畫重新駛動出發。

  哪些廚房用具適合福井製造呢?在企劃具體商品的階段,紫牟田提議進行調查。

  數日後,紫牟田、酒井、二口看著眼前的幾十張廚房照片,進行意見交換。為了思考商品,紫牟田建議調查福井當地居民的餐桌菜色。透過「地區產業創造會議」成員的協助,收集數十家的廚房照片。福井是個住食文化豐富的地區。但是,老實說,每間廚房都實在不甚美觀。酒井苦笑道:「總之,就是不好看。」

  「食材如此豐富多變,但是餐桌菜色卻乏味可陳。不過,我想可能不只福井,郊區家庭的廚房,大概千篇一律都是這種模樣吧。我認為必須得想想辦法才行。只要花點巧思,增添一點趣味,廚房變漂亮了,食物也會更美味可口。我的商品製作決定朝著這個方向進行。」

  酒井的想法獲得一致贊同。即使是豐盛美味的滿漢全席,擺在雜亂醜陋的餐桌上,也會令人食而無味。只要花點功夫,用餐享受就能更愉悅滿足。企劃案決定生產增添用餐氣氛的商品。方向一定,再也沒有任何猶疑。紫牟田說道:

  這兩段讓我想起讀來驚奇連連的好書《瞎吃-最好的節食就是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節食Mindless Eating: Why We Eat More Than We Think》。

  「品牌命名更是一鼓作氣、立刻拍板定案為『美味廚房』(Oishii Kitchen;おいしいキッチン)。(笑)」

  為了普及品牌概念,必須要有logo,才容易辨識。在紫牟田的監製之下,顯眼出眾的logo誕生,以嘴巴展現享用美味食物時的幸福滿足表情。(《美學企業力:設計師×企業=日本設計大師共同打造的企業品牌》頁212)

  2005年,開始著手進行具體的商品開發。二口挑選5家地方企業參與計畫。5家製造商擅長的領域各是「彈簧」、「蕾絲」、「刀具」、「高機能纖維」、「梧桐」。配合各家特性,酒井選定設計師。

  「我並不打算參與設計。因為製作暢銷商品,在設計師和製造商之間,必須有人扮演監督的角色。設計師和地方製造商直接合作,常常過度自由發揮,最後只是淪為自我滿足。如果沒有人從旁監督,我肯定為所欲為吧。(笑)地區傳統工藝和名設計師聯手,製作高藝術性的作品,獲得設計大獎,但卻無法量產銷售的話,等於毫無價值。我一定要避免發生這種情形。」

  相較之下,就常看到台灣政府跟政治人物口沫橫飛地要發展什麼產業,要砸多少錢扶植,這產業能做什麼東西出來賺錢?能不能賺錢?就嗯嗯啊啊!

  無法賺錢的民間企業怎麼永續經營。

  商品刻意不展現福井的地區特色,也不加入傳統工藝風格;而是要製作一般消費者能夠中意的商品,能夠像女性雜誌上介紹的商品。這是酒井制訂的方針。

  絕大多數廚房用具的購買者為女性,一開始就已經考慮到未來的行銷跟鎖定目標消費族群。

  他也精挑細選設計師。他果敢地聯絡許多年輕女性支持的人氣設計師。最後,酒井委託的設計師,都正好符合他的期望。「彈簧」與Flask、「蕾絲」與Goma、「刀具」與廣田尚子、「高機能纖維」與wool, cube, wool!、「梧桐」與五十嵐久枝。每位設計師都爽快答應。「美味廚房」(Oishii Kitchen;おいしいキッチン)想打造一般家庭廚房能夠輕鬆使用的物品,一般人能夠方便使用的物品;這種想法打動了這些設計師。

  一開始,酒井並未讓設計師與製造商直接會面。

  「因為,在工廠第一線工作的人員和設計師之間,『語言』不通。突然湊合在一起,我認為對話不會具有任何建設性。」

  酒井親自前往參與計畫的各家企業工廠,確認各家工廠「究竟能夠製造什麼」。然侯,再將期望的商品印象傳達給設計師。關於監督設計方面,他也費盡心思。

  「我擔心設計師為了設計而設計。超脫世俗的高設計性商品對『美味廚房』毫無助益。因此,我描繪了約五張非常拙劣的圖畫,展示給設計師。這些圖畫是一般人在想像時髦有格調的廚房時,會畫出的風格。這幾張圖畫真的很醜,實在不能見人。(笑)然後,我告訴設計師,商品的設計不能在這些圖畫中顯得突兀不搭調。」曾坐在一旁看著酒井與設計師對話的紫牟田笑道,「簡直就像是向設計師下戰帖。」另一方面,對於製造商,酒井則嘗試提升各家的技術能力。

  「我希望每家企業的製作水準能夠超越平常的百分之二十。不過,這個百分之二十,對工廠而言,似乎變成了百分之八十,他們吃盡了苦頭……。此外,我事先言明企業不准對設計提案有任何意見。我告誡他們,這是他們未知的世界,所以別多問為什麼要如此設計等等。(笑)因為,如果不徹底執行,就無法製作『能夠銷售的商品』。總而言之,在商品陳列上架之前,我請他們乖乖聽話即可。」

  酒井奔走在設計師與製造商之間,監督掌控商品製作確實遵照「美味廚房」(Oishii Kitchen;おいしいキッチン)的概念。然後,在他認為時機成熟之後,才邀請設計師前往合作製造商的工廠,促進兩者之間慢慢溝通交流。在酒井的監督之下,五組設計師提交獨特創意,工廠也全力因應配合。樣品陸續完成,在企劃團隊的評價會中接受評斷。「美味廚房」(Oishii Kitchen;おいしいキッチン)的商品慢慢準備齊全了。

  2005年10月,「美味廚房」(Oishii Kitchen;おいしいキッチン)終於要與世人見面了。在東京舉行的發表會上,邀請媒體與採購人員參加,並採取展示銷售會的形式。發表會上準備的商品銷售一空,盛況空前,完全超乎預期。

  百貨公司與專門店也紛紛前來洽商,對「美味廚房」(Oishii Kitchen;おいしいキッチン)品牌的發表故事,都大表興趣。二口說道:

  「我們獲得在銀座松屋、三越設櫃,展示銷售『美味廚房』(Oishii Kitchen;おいしいキッチン)的機會。我想起在『產品X』時,為了開拓銷路、四處碰壁的窘境,讓我重新認識品牌的重要性。」

  正如酒井的預期,女性雜誌也爭相報導;甚至還有藝人在部落格發表介紹用後感想。二口說道,「許多人都再度光臨『美味廚房』(Oishii Kitchen;おいしいキッチン)。看來,這些設計感動了他們。多虧酒井先生細心的監督。」

  五家製造商的經營者也多次列席參加展示會等活動。製造商在商品開發期間,總是抱持著狐疑眼光,難以相信計畫能夠順利成功;但是二口感受到他們的意識逐漸轉變。

  「他們親眼見到自己製作的商品陸續賣出,於是,以前只是純粹接受角色的心態逐漸改變。我定期和各家經營者會面。前陣子,和設計師Goma合作的荒川蕾絲工業社長自言自語地說到:『真希望Goma幫我們設計蕾絲窗簾。』當場,我請社長別客氣,直接找Goma談談。(笑)在企劃團隊之內,『美味廚房』(Oishii Kitchen;おいしいキッチン)概念已經確實落實紮根,今後製造商開始主動接觸設計師,將促使這項計畫更為活絡興盛。」

  在計畫開花結果的背後,其實還有行政單位的努力。紫牟田表示,福井市政府能夠彈性因應各項事務,也是成功的理由之一。其實,紫牟田為福井市政府制訂十條概念準則,作為計畫的指導方針,以期具有企業態度。

  「我真的很希望打造『福井市株式會社』。我們的目標是讓『美味廚房』(Oishii Kitchen;おいしいキッチン)事業步上軌道。因此,商品製作必須讓消費者能夠長期愛用。而且,這項計畫絕非一時興起而舉辦的活動,而是永無休止的商品開發。因此,不能只侷限在輔導贊助事業,我希望福井市政府能夠肩負起經營主體的責任。福井市政府竭盡全力回應我們的期待和抱負。」

  「福井市株式會社」的說法讓我想起中國大陸的天下第一村──華西村

  2006年3月,「地區產業創造會議」完成階段性使命,宣告解散。計畫由新設立的「福井品牌顧問協會」接手,繼續開發商品,每年定期舉行展示會。當初由五組設計師與製造商起始的「美味廚房」(Oishii Kitchen;おいしいキッチン),後來加入新企業,2008年擴大至10組。今後的方針將持續增加為15家、20家,陸續擴大活動範圍。

  「美味廚房」(Oishii Kitchen;おいしいキッチン)目前已經獲得肯定,是一個充滿感性的品牌。事業模式也逐漸成形。但是,紫牟田表示,接下來才是最關鍵的時刻。

  「原本這項計畫的參與成員都不是商品開發的專業人員,並未考慮概念和設計,工作人員也不多,屬於小兵立大功型。但是,這個手法並不適合未來的發展。我認為現在是轉型的轉捩點。橫跨多項企業領域的地區聯合協會,打造獨立品牌,拓展事業,可以說是史無前例。不過,即使這是一條只能靠著自己摸索前進的道路,我們依舊勇於挑戰。」

  地區產業發展成為全國性的企業,相信「美味廚房計畫」會持續為社會大眾提供更多嶄新的解答與方法。(《美學企業力:設計師×企業=日本設計大師共同打造的企業品牌》頁222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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